电话铃急促响起
1986年3月,一个电话,把难题摆在刘汉云面前。老家要新建一家工厂,部分村民阻工闹事,闹事的人里面,就有他60多岁的老娘。
时任邵东县县长 刘汉云
因为我们那里都是种蔬菜的,并且我们的人均耕地很少,把这个厂子办到我们那里,到时候人均耕地就会更少了。
这既是一件家务事,又是一个风向标。刘汉云被迫思考。邵东人均只有三分地,两百年来村村户户都生产“三刀、三件”。三“件”是铲子、勺子、锅子,三“刀”是菜刀、剪刀、剃刀。刘汉云长在邵水旁,自小就跟着父亲跑船,把一船船的邵东货送出去,把柴米油盐运回来。
时任邵东县县长 刘汉云
(农业)再怎么增产,再怎么样发展,老鼠尾巴上打一锤,作用不大。确确实实,只有通过发展乡镇企业,邵东的发展就有希望。
刘汉云没有想到,这个时候,老娘给儿子出了这样一道难题。
时任邵东县县长 刘汉云
我当时跟乡领导就讲,那你按原则办事,你该教育就教育,该批评就批评,甚至该拘留你就拘留。
县长抓了阻工的老娘,这一下,邵东轰动了,新县长支持民营企业是动真格的。一年前,大学毕业16年还只当了科级干部的刘汉云,靠着干部制度改革,坐“直升飞机”当上了邵东县长。上任时,邵东县的乡镇企业,已经连续5年落后全省。
邵东商会会长 曾小山
还始终把个体户、户办企业、联办企业当成资本主义来对待。
时任邵东县乡镇企业局副局长 羊文艺
好像认为你个体经济发展速度太快了。
县长上任才9天,县委、县政府就出台了这份文件:《把联办企业、个体企业作为乡镇企业的重要方面来抓》,其中第一条就开宗明义,要“突破所有制的限制”,但是,要想突破,却有个硬杠杠得想办法绕过去。
邵东籍企业家 姜斌
由于你的企业规模超过了八个人,根据现有的政策,那就构成剥削。
时任邵东县县长 刘汉云
七个人以内就是社会主义,八个人以上就是资本主义,我觉得这种划分本身就不得蛮合逻辑,经不起推敲。
当年邵东的改革者们,就在这座办公楼里,对着“八个人”的明文限制虚晃一枪,把“乡镇企业”加入了“邵东版”的注释:只要办在乡镇村社的企业都叫乡镇企业。这一下,就把姓“资”的个体企业,变成了姓“社”的集体企业。
时任邵东县县长 刘汉云
放肆让他们(个体企业)搞,因为我们刚才讲了,把(个体企业)视同于我们乡镇企业一样地来对待了。定下来的事,你们放手去干,出了事我刘汉云负责,绝不追究你们的责任。
就在这时,又发生了一件事,想大干一场的邵东人又犹豫起来。“能人”姜斌把滞销的煤炭拉到江西换了一车钢材,被扣上了“投机倒把”的罪名,抓到了市里。
邵东籍企业家 姜斌
当时来了七八台车,当时农村吉普车很稀奇,当时就是办案小组的各种车辆,宣布了一件事,姜斌已经构成投机倒把罪,今天要跟我们走。中间有一个公安人员,就是带枪的,叫肖队长专门守着我。
时任邵东县县长 刘汉云
最后我们的县委书记和我,当然还有我们其他的一些同志都主张要为姜斌担担子,跟市里有关部门交涉,最后还是把姜斌放回来了。
县长抓了阻工的老娘,放了“投机倒把”的姜斌,这一抓一放,让邵东的企业家吃了定心丸。1986年,邵东的新注册个体工商户8000家,比上年增加了3成。
没过多久,民间资金不足的问题又暴露出来。刘汉云再一次放了大招:对于新办企业、新技术企业减免税收、放水养鱼。如今身价已经超过200亿元的曾小山依然可以不假思索地说起30年前自家企业的减免金额。
邵东商会会长 曾小山
我记得86年的时候,应纳税我们大概是在14万左右,那一年减免70%,大概减免了9万多块钱。减免税收这也是第一次,也是以后这30多年办企业的仅有的一次。
邵东籍企业家 刘鹏飞
当时我们为了感谢他,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可送,我就送给他2000块钱。他硬是不要,最后把这2000块钱送到我们厂里财务室,所以才讲这样的领导干部,讲良心话,我是很受感动的。
1990年,刘汉云离开了邵东县县长的位置。邵东的民营经济产值,从2000万出头,达到5个多亿,翻了20倍。今天,邵东商人的脚步遍及世界,邵东的民营经济年产值也达到了212亿元。
时任邵东县县长 刘汉云
人活一百岁,总也有一死,人生自古谁无死,我们虽然谈不上留取丹心照汗青,但是至少说也不能够死后留骂名。
三十年了,刘汉云和那些年的邵东往事,依然记在人们心里。
邵东商会会长 曾小山
不是讲述到刘汉云县长他们,我也不会接受采访。我们是这个政策里面的红利享受者。所以在这个层面下,我把内心里的话也掏出来了。所以说汉云县长是我们的好县长。
邵东籍企业家 姜斌
因为当时像我们这一代人和这一批人,都是闯红灯的人,也就是说是计划经济和市场接轨中的试验品或者说是见证者、经历者。如果走过来了,是个受益者,没走过来,就做了牺牲品。
时任邵东县常务副县长 邓石林
只把邵东搞好,这一点出发,不要考虑个人,这是他私人给我交了底的。
【资料】
邵东:东汉设昭陵侯国。1952年建县。素有湖南民营企业第一县之称。
刘汉云:1943年10月生于牛马司乡农家,毕业于湖南师范学院政教系。1990年后历任邵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、市国土局局长,2003年退休。
胡湘平:好人明大义
看到航拍邵东的画面以后,除了震撼,还有感慨.今天的邵东,那方山水上的大气磅礴,让人们为之骄傲、为之自信、为之欣慰。30年前的邵东往事,一下子又浮现出许多鲜活的面容。刘汉云是邵东县委班子里的一个新人,他能够纵横驰骋,要感激常委班子给了他一片辽阔的草原。要得罪老娘时,刘汉云内心一定思量过,就算新官上任三把火烧起来了,改革大功告成,自己也一定要承担起良心的自责。这两件事,正好勾画出一个时代的特质:80年代,是一个英雄时代,理想的光芒让一切自觉服从于人心中的大爱、大情、大义!好人之“好”,凝聚成巨大的正能量,共同推动着时代的车轮。仰望星空的时候,如果有一颗流星飞过,请为它祝福,它一定穿透过遥远的时空,才来到这里。
来源:湖南卫视(记者:牛嵩峰、刘安戈、孙洪涛、高睿 摄像:潘璐、李鹏)